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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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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舉目四望,偌大一座莊院漆黑一片,無半點燈火,竟似無人居住一般。一陣風吹過,樹影微晃憑白添了幾分陰森恐怖之意。

我與白玉堂商定分頭尋找,好在中秋將近,一輪圓月懸於天際,視野倒也清晰,我越過屋脊一路朝西而去。

西側是一處湖泊,一條曲折的回廊通向湖心的涼亭,我隱約見那亭中似有人影,於是一個飛縱輕輕落於回廊之上,屏息凝神,一步一步慢慢走近,涼亭內突然傳來一聲大叫,是白靈的聲音,我心中焦急不由加快了腳步。

眼前的一幕令我生生剎住腳步,呼吸瞬間凝滯,涼亭內蜈蚣精寒暝正扳過白靈的肩膀低頭吻上她的雙唇,而白靈卻呆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,仿若傻了一般。

我別開頭,雙手緊握成拳,心口一陣鈍痛,泛苦的酸澀之意自心底慢慢升起,最終我的理智被滿腔怒火吞噬,巨闕出鞘,冰冷劍鋒向著蜈蚣精胸口迎身欺上,蜈蚣精察覺到凜冽殺氣,忙身形後撤數丈,我卻不給他半分喘息之機,一招緊似一招的攻向他周身要害,白玉堂很快也聞聲趕來,我二人均使出平生所學,將蜈蚣精死死纏住,我心中滿是恨意,竟想就此殺了他了事。

我於爭鬥之中見白靈被清湖姑娘拉著往外跑去,不由松了口氣,她能逃出去就好,這樣我也可以心無掛礙專心迎戰,可是沒多久,她竟又跑了回來,這個傻姑娘真不知要拿她如何是好。

蜈蚣精突然催動妖術,無數巨型黃蜂口吐毒針朝我們飛過來,我想也未想便將白靈一把拽到身後,盡我所能為她擋下毒針。

正激戰間,半空中傳來寒暝冰冷的聲音:“小狐貍,不要高興得太早,這個山莊被我施了符咒,你們只能進不能出,所以你們都休想逃出去。”

我腦中嗡的一聲:小狐貍?他是在叫白靈嗎?為什麽他會這樣叫她?如是想著,手上不免慢了幾分,左腿傳來一陣劇痛,我心知已被毒針擊中,咬了咬牙,將巨闕揮舞得更緊,毒氣很快蔓延,我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,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,我正勉力支撐著,手臂突然被大力抓住,我此刻已毫無力氣反抗,只能任由其拉著往後退,還未待我反應過來,我已被拉著落入了水中。

甫一落水,我的意識有剎那間的清醒,朝身邊看過去,竟是白靈將我拉入水中,心底不由苦笑,她定是想要救我,卻哪知我根本不會水,橫豎是一死,何須計較這許多?

我自水底往上望去,那輪圓月隨著水波不停晃動著,這個中秋怕是不能和大人還有開封府的兄弟們一起度過了,身體不受控制的往水底沈去,意識漸漸抽離,浮生若夢,就這樣死去似乎也不錯。

意識模糊中,我只覺得唇間觸到一片柔軟,濕潤膩滑輕輕探入口中,緊接著一股清涼的空氣註入我喉間,我貪婪的吮吸著,緩緩睜開了雙眼,正對上白靈那雙晶亮的眸子,心底不由大驚,我竟正與她唇齒相接,臉頰隱隱發燙,心跳驀地加快,未及細想伸手便推開了她。

沒過多久,我終於支撐不住,於水下陷入了昏迷之中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我終於悠悠醒轉。

“展昭,你醒了。”白靈驚喜的聲音方落,嬌小身影已經沖上前要扶我起來,腦中閃過水下那一幕,我尷尬的躲開她,耳根處又開始發熱,此刻的我竟不知要如何面對她。

我四下裏望了望,見白玉堂也逃了出來,便提出抓緊離開這裏,蜈蚣精法術高強,萬一他追過來就麻煩了。

白靈自我身後跑過來,伸手扶住我手臂,我雖然左腿依舊無力,卻還是拒絕了她,此刻我的心境異常覆雜,我需要時間冷靜一下。我不去看她委屈的樣子,我怕我看了還是會心軟,哪知白玉堂一番插科打諢,竟使我無從拒絕,無奈之下,只好再由白靈扶著。

白靈向我們講述了她是如何被蜈蚣精抓走的,白玉堂聽完後問道:“丫頭,五爺我不明白那蜈蚣精為何要抓你?”

我看向白靈想在她那裏得到答案,哪知白玉堂卻調侃說蜈蚣精看上了白靈,白靈喜歡蜈蚣精,不知為何?雖知道白玉堂這話是玩笑,可我聯想到涼亭內的場景,還是抑制不住的對白玉堂發了火。

白靈也一臉無辜的跟我解釋,我與她是何關系?她為何要解釋?我禁不住一陣心煩意亂,沈聲打斷她,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已使我失了往日的沈著理智,我究竟是怎麽了?

到得客棧,我才發覺白靈的後背不知何時受了傷,傷口自右肩斜斜而下幾乎貫穿整個後背,由於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,傷口已然發白,血肉外翻,不時有血水滲出,看起來異常猙獰。

我不由眉心緊皺,一股怒火竄上腦門,她怎得如此不知照顧自己?仗著會些法術便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了嗎?我到底要拿她如何是好?

回到客房,我將全身浸泡在溫熱的水中,閉上雙眼,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,唇角溢出一絲苦笑,她竟又救了我,想到她後背的傷口,想到水下那一吻,她如此執著不計回報的真心待我,這份情意我卻無以為報,那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再一次湧上心頭,我將頭埋在水中強迫自己不去想。

直到窒息的感覺再次襲來,肺幾乎要炸開,我方才自水中擡起頭來,抹了一把臉上的水,將發生的事細細梳理了一遍:先是那只鬼被蜈蚣精抓走,接著是白靈為了救他落入蜈蚣精之手,再接著便是白靈的師姐出現,帶我和白玉堂去救人。

一切看來天衣無縫順理成章,可仔細一想又有很多細節說不通,蜈蚣精為何會在此時此地出現?難道只為了捉拿游魂?他為何要帶走白靈?真的只是單純的看上了她?一只妖會不顧危險的靠近一個修仙之人?

還有白靈,她既是修仙之人,法力為何會如此低微?這麽輕易便落入了妖怪之手,還有她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師姐,以及蜈蚣精叫的那聲小狐貍。小狐貍?是她的小名還是別的什麽?蜈蚣精應該不會知道她的小名,那麽這一聲稱呼會是什麽?

無數關於白靈身份的疑點在此刻串聯了起來,她對開封府的懼怕,她對付完血玲瓏後的驚慌失措不告而別,她的行事作風完全不像有師傅教導。一個可怕的想法竄上腦際:她會是什麽?難道她一直在騙我?我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,雙拳緊握,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,我大口喘著粗氣試圖緩解心頭的痛楚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我紊亂的心緒方有所平覆,也許是我太過疑心,這種事情總要有確切的證據才好。

我起身擦幹身上的水,拿起衣服穿起來,剛穿上褻褲,門猛然間被人推開,白靈一陣風般沖了進來,嘴裏喊著:“展昭。”緊接著她睜大一雙眼看著我,我的一張臉騰地燒起來,一把抓起桌上的衣服擋在身前,又羞又怒,躲開她的目光,對傻站著那裏的白靈吼道:“還不快出去。”

白靈聽話的轉身就走,哪知她迷迷糊糊的又撞在了半敞的門上,我眼看著她捂著額頭痛的哎呦出聲,怒氣霎時消散,這樣的她令人著實頭疼又無奈,還有些哭笑不得,我除了一聲長嘆實在不知要對待這個總是出狀況的姑娘了。

用餐之時,我和白靈向白玉堂說起了蜈蚣精在安平縣作下的惡事,白玉堂是性情中人忍不住大怒,提出要盡快想辦法對付蜈蚣精,我心中一動,將去齊雲山請除妖法師對付蜈蚣精的事說與他們,並暗中觀察白靈的神色。

果然,一聽到除妖法師,白靈的一張臉立時變得煞白,連雙唇都失了顏色,她呆坐在那裏半天回不過神來,我只覺得心中苦澀難當,若不是妖,何苦要怕開封府?何苦要怕除妖師?心絲絲縷縷的痛起來,為何一想到她竟一直在騙我,就難掩心痛,難道我對她早已超過了對朋友的關心?我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默默吃飯的白靈,她不停翕動的雙唇令我又想起了水下的那一幕,心跳不覺快了幾分,我忙別過頭,自嘲的笑了笑:展昭,承認吧,不論她是什麽,你已經對她動心了。

如此一來,人妖殊途,我愈發意識到我與她更無可能,只能將這份心意深埋心底從此與她再不相見才好。可是為何她卻如此執著?是真的不懂還是寧可受傷也要靠近?她又是何苦?

回京的路上我未曾與她再多說一句話,亦狠下心不再去看她那一副委屈茫然地樣子,可心底還是隱隱有不甘,或者是多年公門生涯使然,我依舊想探知她的真實身份,於是我提出借中秋之夜,依照先前的約定,由她變成那幾位官員的模樣,看看能不能找到要尋之人?我知道經歷這一劫之後她的法力定有所折損,若她是妖再用法術的話極有可能會現出原形,到那時我便會見到她的真身。

可當我見她不顧危險的要回去為我找尋遺落在水中的巨闕,見她雖是極為難但因為我的堅持仍應下來幫我,心中終是一嘆,又是這樣,她為何總是這樣?只要是我的事情她都會記在心上,只要是我提出來的事再難她也要去做,可她卻不知這一次我卻是在害她,我強壓下心底的歉疚,決然轉身跨進了開封府。

如平日裏一樣,我先去書房將蜈蚣精的行蹤告知包大人,包大人思量過後決定先派人暗中監視切莫輕舉妄動,一切等除妖法師請來後再做定奪。

公孫先生見我的腿受了傷,忙上前為我診治,包大人也囑咐我早些休息,融融暖意湧上心頭,我為自己能大難不死重新回到他們身邊而慶幸不已。

我回到自己房間,習慣性的想把巨闕放在桌上,卻發覺手中空空,跟了我那麽多年的巨闕就這樣失去了嗎?我只覺得心底空落落的,仿佛我的心也失了一般。

於桌邊坐下,我的眼前又浮現出白靈的身影,那樣一個單純善良、嬌俏可愛的姑娘真的會是妖嗎?我不禁苦笑出聲:她是妖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展昭,你不是早就說過與她絕無可能嗎?怎麽突然變得如此優柔寡斷起來?今夜便能揭曉答案,若她真的是妖,我便可就此死心。若她不是呢?心再一次被這個念頭攪亂,若不是我又當如何?

晚間,我如約去尋白靈,親眼見她變成那幾位已故官員的模樣,終於在最後一家問出了那鬼所尋之人早已不在人世的真相。

我卻未料到白靈卻因為是人都難逃一死之事,抓住我的手臂哭的和淚人似的,口口聲聲說不會讓我死,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我既震驚又無措,本能的想要掙脫,誰知她竟越哭越厲害,眼淚止也止不住,我終於被她如此純粹而熾熱的感情打動,我哪裏值得她如此待我?

月光下,我眼見她哭的梨花帶雨,心底湧起從未有過的柔情,伸手想替她將眼淚拭去,猶豫了片刻終還是放棄了,只柔聲勸她莫要再哭了。

我見她法力消耗太多,身體虛弱的想要支撐不住而暈倒,忙上前扶住她,心幾乎要跳出胸膛,她會不會因此便現出原形?哪知白靈卻依舊逞強的變成了我的模樣,將那日在開封府門前我拒絕她的話重新說與了我聽,今時今日,易地而處,我才知道我那句話有多傷人。

白靈的法術突然間失靈,她雖盡力吸取月亮精華,最終還是暈了過去,在她暈倒的一剎那,我只有驚慌和心痛,完全忘記了其他。

沒有預料中的現出原形,我抱著白靈回到家中,她的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,緊閉的雙眼還有些紅腫,呼吸輕的幾近於無,我坐在床邊守著她,不時會有一種錯覺,仿佛下一刻她就會化做一縷輕煙飄散而去,我突然有莫名的恐懼,若是這個天真爛漫只知一心待我的姑娘不見了我會如何?

合上眼,眼前依舊是她的一顰一笑,我心頭不免一陣煩躁,起身來到窗前遙望遠處的晨曦,捫心自問:為何我不能如她一般毫無顧忌的去喜歡?越是拒絕越是靠近,不顧一切不想後果,哪怕撞個頭破血流也要往前沖,她能做到我為何不能?

我回頭看向床上的身影,若我狠下心就此離去再不見她會如何?搖頭苦笑,她定是不顧危險天天守在開封府門前等著見我,躲又躲不掉,推又推不開,這樣一個姑娘要我拿她如何是好?

白靈昏睡了一天一夜,我守了她一天一夜,從未有一件事令我如此糾結痛苦難做取舍,即便大敵當前刀劍加身也未如此,果然情之一字最是亂人心神,即便如我也不能免俗。

我一夜未睡,天光微亮之時,昏睡中的白靈突然大叫起來,雙手亂揮亂舞試圖抓住什麽,我忙握住她雙手,她方才安靜下來,從未見她如此無助的樣子,我一次次傷她,她心底定也是極難過的吧?

白靈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,我與她四目相對,她澄澈的眸中閃過忐忑和不安,我心底驀地一痛,所有傷害和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,情難自禁的擁她入懷,無論她是誰是什麽,我都被她徹底打敗了,沒有原因無可救藥的淪陷了,她伏在我肩頭落淚,抽泣聲一聲聲落在我心裏,所有的情緒在此刻化作一句無奈的低語:“我該拿你如何是好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至此展大人的番外結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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